陈世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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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美国文学研究的新贡献—— 评杨仁敬的《 20世纪美国文学史》陈世丹正当美国文学带着它令世人瞩目的厚重与辉煌即将告别 20世纪之时 ,英美文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杨仁敬先生的《 20世纪美国文学史》 (青岛出版社 , 1999年 )一书以其高度的科学性对美国文学自 1890年至 1995年这段 100多年的历史作了全面、深刻的总结。这是一部洋洋洒洒63. 8万字的鸿篇巨制 ,全书囊括了小说、诗歌、戏剧、文学批评等各种文体 ,深入全面论述的作家有 60余位 ,一般论述的作家有 90余位 ,共 150余位 ;重点论述的作品有 200余部 ,一般介绍的作品有 400余部 ,合计 600余部。 如此规模的外国国别断代文学史 ,目前在国内是首屈一指的 ,为我国美国文学与文学史研究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一、历史性与文学性正如杨仁敬先生自己在前言中指出的那样 ,《 20世纪美国文学》 (以下简称《文学史》 )论述了“美国南北战争后至 20世纪初以及现当代各个重要时期的重大历史事件及其对文学的影响 ,使读者对 100年来美国文学的来龙去脉有个系统的了解 ,不会将美国文学史当成作家和作品的简单的组合” ,它是一部既充分体现历史性又具有鲜明文学性的文学史专著。 文学史是历史的一部分 ,文学史家应从历史的高度把握理解它 ,并把文学史作为文学体验的阶段性反映 ,代表的是这种反映的阶段性成果。因此 ,杨先生在《文学史》中 ,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度历史观 ,坚持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 ,社会意识反映社会存在的基本原理 ,既反映一般意义上的社会存在 ,又反映社会的主导意识形态 ,深刻表现了历史各阶段的最新社会思潮:既注意美国历史上社会政治变革、经济结构的变化对文学的根本性影响 ,又重视文化因素对文学形成与发展的作用。《文学史》按年代顺序排列 ,把美国文学置于各个历史时期社会变革、多元文化的大背景进行考察、阐述。全书分为 5章:第一章 19世纪末的美国文学 ( 1895- 1900) ,第二章 第一次世界大战前的美国文学 ( 1900- 1914) ,第三章 两次大战之间的美国文学 ( 1914- 1945) ,第四章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美国文学 ( 1945- 1964) ,第五章 越南战争以来的美国文学 ( 1964- 1995)。每一章的前一、二或三节就那段时期对文学思潮演变产生影响的政治经济状况和文化成因进行系统介绍和深刻的分析。如第一章前三节指出 ,南北战争的结束促进了南方废除奴隶制的步伐 ,解放了生产力 ,全国工业经济飞快增长。在美国社会和美国文化经历了一个民族化、融合与统一和逐步制度化的过程中 ,严肃文学成为一种全国性的文化 ,美国文学在社会生活中占有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在欧洲文学的影响下 ,美国的青年一代接受了这样的崭新的科学观点:做任何事 ,尤其是写作 ,一定要仔细观察 ,如实反映 ,才能达到真实效果 ,特别是提高小说的审美价·137·外国文学研究 2000年第 3期值。这样 ,现实主义就成为这个时期居于统治地位的文艺思潮。杨先生的《文学史》严格地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 ,以严密的逻辑性科学地阐述论证了 19世纪末美国现实主义文学在当时特定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影响下产生的历史过程 ,从而充分体现了文学史的历史性。杨仁敬先生的《文学史》将文学史与历史学之间的关系处理得恰到好处。 它既没有与历史现实脱钩 ,只限于在文学影响和技巧创新范围内讨论作家 ;也没有突出历史的叙事性、比喻性、文本性 ,从而缩小文学和历史的差距 ,模糊文学和历史之间的区别 ,而是在体现文学史的历史性的同时也表现文学史的文学特性。 如第四章第一节所提到的一些历史事实都是和其后的文学现象发生联系的。在这一节中 ,杨先生指出 ,二战后“文学的发展与主要的历史变化相适应。文学用更直接的哲学的、心理学的和社会学的话语来阐释这些变化的理念和道德含义。文学与政治、文学与科技、文学与批评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这成了战后美国文学的一大特色。”可见 ,《文学史》对历史事实的叙述是为揭示文学事实的本质和发展规律服务的。历史性和文学性被精妙地融合到文学史的文本中。《文学史》一书的文学性还表现在作者站在时代的高度 ,坚持马克思主义历史观 ,用中国文学史家的眼光 ,来客观公正地审视评述美国文学事实 ,视野开阔 ,新见叠出 ,立体感强。 如第五章第七节是这样评述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多克托罗及其作品的:多克托罗在他 1975年的小说《拉格泰姆时代》中 ,将虚构与事实熔于一炉 ,推出了小说的新模式 ,运用断裂式的叙事话语、互不相关的短语式省略句 ,但他仍忠实于欧美文学与历史的联系 ;小说以独特的手法 ,反映了美国 20世纪初工业化迅速发展 ,市场繁荣 ,各国移民蜂拥而至 ,寻找发展机会 ,而同时贫富两极分化明显 ,劳资矛盾尖锐 ,城市出现了贫民窟 ,种族歧视事件屡见不鲜的这段历史 ;多克托罗反对割断历史 ,反对否认传统 ,坚持文学创作不能离到社会生活 ;多克托罗仿佛以他的作品告诉读者:后现代主义小说试验可以帮助人们了解 20世纪末现实的主义的变化。 这一科学性评述是与一味强调后现代主义是对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等传统文学的彻底颠覆和破坏的观点大相径庭的。二、多角度多层次的作家作品评析为了准确把握、挖掘作品的深层意蕴和美学价值 ,杨先生的《文学史》在对作家作品进行评析时 ,在支持马克思主义世界观方法论的基础上 ,针对不同历史时期的不同风格不同艺术个性的作家作品 ,借鉴与之相应的不同文学理论和方法进行剖析 ,形成了科学性的多角度多层次的研究格局。在对 19世纪末期和 20世纪初期的现实主义和自然主义作家作品进行评析时 ,《文学史》运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观点 ,不是把文学视为符合永恒艺术标准的作品 ,而是把它作为那个时代的具体的经济意识形态决定因素的产物 ,考察文学作品与当时实际经济和社会现实的关系。 《文学史》是这样评析豪威尔斯及其作品的: “豪威尔斯发觉资本主义的发展造成了社会的动荡和不安。他在小说里直接地批评一些政治上和经济上的反常状态和不公正的现象 ,相继发表了长篇小说《新财富的危害》 ( 1890)和《来自奥尔特鲁里亚的旅客》 ( 1894)。前者写了倾向于社会主义的某杂志编辑与华尔街老板对待工人运动的尖锐分歧 ;后者倡导空想社会主义代替自由竞争的资本主义。”在对两次大战之间的现代派小说家福克纳及其作品现实主义的一面: 小说《喧嚣与骚动》以康普生的一家的分崩析揭示旧南方的衰败 ;又兼用现代叙事学方法 ,指出福克纳在小说中“改变了一般小说平铺直叙的法 ,采用多种现代派手法 ,如时空倒置 ,·138·陈世丹:我国美国文学研究的新贡献将过去、现在和未来颠倒地组合在一起 ,运用多视角来展现人物的生活和思想”。在对后现代主义小说家巴塞尔姆及其作品进行研究析时 ,《文学史》则从文学本体论出发 ,探讨文学作品的本体。在对后现代主义诗歌的具体作品进行评析 ,《文学史》是以文学符号作为审美对象 ,这是因为文学语言的能指即表达符号不仅包含所指 ,而且似乎已经成为所指。《文学史》是这样评析后现代主义诗人詹姆斯·迪基诗作的美学价值的: “迪基的风格不变化 ,有时用散文诗长行的形式 ,以空格断开 ,表示停顿和节奏 ,不用标点符号 ,迪基自称为`断裂诗行’ ,以达到奇妙的效果……”。《文学史》还十分注重对作品深层底蕴的开掘。在对艾立森小说《看不见的人》进行评析时 ,《文学史》首先从社会学、人类学角度指出 ,作品的表层意义在于“提出黑人的身份问题 ,西方现代人对自我的追寻、发现和幻灭的问题”;继而从哲学的角度提出了作品的深层意义: “小说的作者以存在主义的独立视角 ,探讨主人公怎样失去自我和寻求自我本质来隐喻现代社会里人与人、人与现实、人与自我的关系 ,揭示了多层次、复杂而深刻的主题”。杨仁敬先生的《文学史》既重视对某一文学思潮或某一时期、某一种族、某一群体文学的总体特征作理论归纳 ,指出其特殊成因、独特个性以及在文学史和文化史链条上的作用和地位 ,也注重对重要作家的艺术个性作全面的分析归纳 ,表现出对审美评析理论深度的刻意追求。这部文学史对犹太文学从一般到特殊、从共性到个性、从作家到作品的全方位审美评析 ,就足以表现出文学史家的独具匠心。 《文学史》指出 ,从一般和共性上看 ,美国犹太作家常常以人道主义的观点来描写犹太人的异化社会里的遭遇 ,自我的异化或自我本质的危机 ,致力于反映现实生活中犹太人的不幸 ,讽刺社会的不公正 ,探索生活的出路和犹太人受苦受难的根源。 在人物塑造上 ,他们擅长刻画反英雄的形象。然而从特殊和个性上看 ,他们从主题思想、人物塑造到艺术手法和语言风格并不完全一致 ,甚至差别很大 ,如马拉默德大力维护犹太人文学传统 ,坚持现实主义 ;罗思则模仿卡夫卡的手法 ,公开讽刺和反对犹太文学传统 ;辛格更是严格遵循犹太文学传统 ,抨击以卡夫卡为代表的现代派文学 ;贝娄力求保持自己的犹太文学传统 ,同时又大胆地吸取卡夫卡的艺术手法 ;梅勒则离开犹太传统 ,融入白人的主流文学。在对贝娄所作的专节评述中 ,《文学史》就主题、技巧、文体、语言风格对 5部重要小说分别作了介绍后 ,对贝娄作了这样的归纳:贝娄通过犹太知识分子在美国的遭遇描写了美国的精神危机。他采用现代派的新技巧和现实主义细节描写 ,塑造了性格迥异、多姿多彩的“反英雄”形象 ,展现了处于尴尬时代的广阔而生动的美国社会生活图景 ,揭示了当代西方人没有立足点而不断奔波的深刻的主题 ,将现实主义推向新高度。《文学史》对 60多位作家及其作品作了类似上述的专节评述 ,使全书具有沉甸甸的学术分量。三、创新与审美追求杨仁敬先生的《文学史》突破了传统英美文学史书以思潮流派为线索划分文学史期的旧框框 ,在借鉴美国两部富有革新精神并且颇具权威性的文学史书 (一部是 1988年埃默里· 艾利尔特主编的《哥伦比亚美国文学史》 ,另一部是 1946年问世以来多次再版的罗伯特·斯皮勒等五位教授合著的《美国文学史》 )的基础上 ,在体例编排上做了创新。如前文所述 ,《文学史》是突出时间顺序 ,将美国文学置于各个历史时期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变化的大视野下进行考察 ,用马克思主义的历史观和文学本体论的观点来阐述多元文化特点的美国文学理论、文学创作和文学批评 ,既注意到文体的分类 ,如小说、诗歌、戏剧、文学批评等 ,又顾及到种族、性别和·139·外国文学研究 2000年第 3期不同文学群体的分类 ,如黑人小说、新一代女作家群、南方小说、黑色幽默作家、后现代派小说家、新批评派、华裔小说等。在内容设置上 ,杨先生的《文学史》也比传统的英美文学史书有所突破 ,这种突破就在于杨先生将文学批评纳入文学史书中。这是因为近年来 ,人们已经越来越倾向于把文学批评看作一种艺术形式 ,一种文学体裁 ;批评家已不再仅仅是跟在文学后面作分析阐释工作 ,为作家和读者服务的中间商 ,秘书 ,甚至佣人 ;文学批评与其它文学形式同步发展 ,有时以其理论的前瞻性走在其它文体前面 ,发挥了导向作用。 《文学史》的每一章里都有少则 1节 ,多则 3节的对文学批评流派、批评家及其作品的介绍和评析 ,给了文学批评在文学史书中应有的地位。它以第一章第七节 作家对文论的初探、第二章第八节 世纪初的美国文论到第五章第八节 女权主义批评、第九节 结构主义与解构主义批评和第十节 新左派和西方马克思主义文学批评 ,用了近130页、 10万多字的篇幅 ,系统、全面、深刻、精当地阐述了美国 20世纪文学批评从萌芽、成长直到繁荣并在世界文学中产生巨大影响的历史 ,如果合起来 ,其规模很是可观的。杨仁敬先生的《文学史》还在语言风格和叙述方法上作了革新。杨先生把叙述角度的灵活多变和话语的生动耐读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之一 ,力求收到一种文学上的美学效果。对作家的评价 ,杨先生经常从多视角进行 ,不只执一家之言 ,因而令人信服。如他是这样评价德莱塞对美国文学的贡献的: “批评家门肯认为德莱塞不同于左拉或诺里斯 ,他将一种深刻而奇特的新思想带进了美国文学 ;小说家舍伍德· 安德森则认为德莱塞是真实地描绘社会生活的先驱者……”为突出作家之间的联系和各自的特色 ,以强化读者的印象 ,杨先生经常运用比较的方法叙述同一时期或同一流派的作家 ,如对同是现代主义诗歌开拓者和奠基人的艾略特和庞德的比较 ,清楚地指明他们在诗歌理论和创作实践上的许多不同之处: “艾略特偏重于思索重大的社会问题和时代特征 ,庞德则强调具体的意象和生活的实际感。艾略特主张将诗学与宗教联系起来 ,人类命运离不开宗教 ;庞德则转向世俗的生活……”。杨仁敬先生的《文学史》以其极丰富的史料 ,极大的信息量 ,高度的科学性 ,多角度多层次的评述 ,创新的体例编排 ,生动活泼的语言 ,叙述角度的灵活多变 ,受到了学术界的高度重视和评价。 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董衡巽先生认为《文学史》“填补我国美国文学研究的重大空白” (引自董先生的信 )。 华中师范大学外国文学教授、《外国文学研究》杂志主编聂珍钊先生就《文学史》的出版 ,在给杨先生的信中这样写道 ,“这是您对我国外国文学研究做出的新的贡献” ,“它的影响将是十分深远的”。最后 ,让我们以原四川外语学院院长蓝仁哲教授致杨先生信中的话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文学史》“是国内迄今最新、最全面评介美国文学的断代史 ,此书问世可喜可贺 ,必将在国内引起热烈的反响”!(作者单位: 厦门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研究所　邮编: 361005)责任编辑:裘　石·140·陈世丹:我国美国文学研究的新贡献

我国美国文学研究的新贡献——评杨仁敬的《20世纪美国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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