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近代作家芥川龙之介以其特有的艺术家气质,创作出了众多杰出的作品。他的作品不仅仅是一种艺术的呈现,同时也是他对人生的思考。创作作品的过程,也是芥川对人生对艺术的不断探索过程。芥川认为在现实中不存在纯粹而绝对的美和无私的爱,他对人性感到失望,于是将自己封闭在文学的世界,企图找到至纯的美,寻找人性的闪光点和生存下去的希望,然而最终他的选择却是用生命完成了最难的艺术

朱幸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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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朱幸纯,女,湖北荆州人,厦门大学中文系文艺学硕士,研究方向:西方文论。艺术世界里生命之美的追寻芥川龙之介文学探索之路浅析朱幸纯(厦门大学 中文系,福建 厦门 361005)[摘 要 ] 日本近代作家芥川龙之介以其特有的艺术家气质 ,创作出了众多杰出的作品。他的作品不仅仅是一种艺术的呈现, 同时也是他对人生的思考。创作作品的过程, 也是芥川对人生对艺术的不断探索过程。芥川认为在现实中不存在纯粹而绝对的美和无私的爱,他对人性感到失望, 于是将自己封闭在文学的世界, 企图找到至纯的美, 寻找人性的闪光点和生存下去的希望, 然而最终他的选择却是用生命完成了最难的艺术。[关键词 ] 芥川龙之介; 人性; 美中图分类号: I106. 4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1672- 8610( 2010) 05- 0015- 03作为日本近代文学的巨匠,芥川龙之介在他短暂的一生中, 写了超过 150篇短篇小说。作品在细小琐碎的事物中,将人性的某些方面, 剖析得异常尖锐而透彻。芥川龙之介以其敏锐的感受力、娴熟的技巧, 通过一篇篇内容形式各不相同的短篇小说, 向我们展示着他的心路历程。但是芥川创作短篇小说的过程, 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展示过程, 也是他对人生对未来的探索过程。通过芥川的作品, 我们可以深切地感受到他的坚持和努力, 然而他的过于坚持又让他感到疲惫、孤独和失望, 从而最终走向了孤独地狱。那么, 究竟是什么让芥川如此坚持却又最终失望呢? 可以说, 那就是人性。诚如鲁迅在创作中一直致力于对国民性的探索一样, 芥川以一种彻底的理性挖掘着人的本性。其深度和广度都是其他作家难以企及的。一、以历史观照现实人性芥川认为人要在现实社会中生存, 就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但现实中充满着丑恶, 所以人也就自然会变得丑恶和自私。那么, 究竟有没有纯粹的美和爱呢? 芥川在现实中找不到答案, 于是选择了去文学的世界寻找。虽然芥川早期的小说多取材于历史小说, 但是, 这并不意味着芥川对现实的放弃。通过历史题材的小说, 芥川将自己对人性的理解、对人生的探索融入其中。在芥川的诸多作品中, 始终贯穿着对人性中 恶 的暴露、揶揄和鞭挞这条主线。发表于 1915年的 罗生门 揭示了人在善与恶、美与丑的对立和相克中所流露的不安定情绪。同时在对人的自私心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情况下, 将矛盾的并存绝对化, 来展现自己的观念世界, 达到以冷眼的旁观者审视混乱与无秩序的社会上的利己主义的目的。 罗生门 以令人窒息的紧凑布局将人推向生死抉择的极限 ,从而展示了 恶 的无可回避, 展示了善恶之念转换的轻而易举, 展示了人之自私本质的丑陋, 第一次传递出作者对人的理解, 对人性的无奈与失望。 鼻子 以犀利的笔锋直接刺向人的深层心理, 揭示出人类脆弱的自我意识的可悲的自尊心理, 也批判了旁观者的利己主义。 芋粥 也展示了人在愿望达成后的不安与失落的心情。这些发现让芥川感到苦闷和烦躁, 导致对人、对人生产生幻灭感, 这种厌世主义倾向更加导致了他对艺术的执著与痴迷, 这点在 戏作三昧 初露端倪, 戏作三昧 表达出了芥川渴望借艺术真正找到人生理想的愿望。蛛丝 中的主人公在捋着蛛丝向天堂攀缘过程中只因动了利己之心便重新堕入了地狱中无明的苦海,诠释了人之私欲的根深蒂固以及由此导致的对人性的无奈与绝望。而地狱变 则可以说是芥川探索人性的顶峰。在 地狱变中, 借画师良秀创作 地狱变屏风图 的故事, 芥川也在描绘幅 舍身求法 的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的理想人生画卷。很多人认为 地狱变 体现出芥川艺术至上的思想, 但是芥川自己也说过 古来的狂热的艺术至上主义者, 大都在艺术上是失势者 。在芥川的思想中,艺术是一方净土,艺术不仅仅是玩弄技巧, 借 地狱变 , 芥川倾诉的是以艺术的法悦之境来超越人生地狱的至高理想。这正是芥川对现实失望的体现,现实是丑恶的, 只有艺术世界中才能找到纯美。此时的芥川对现实已经逐步幻灭, 他开始怀疑爱, 也开始怀疑良心这种东西。所以自此芥川更多地把希望寄托到艺术中,诚如良秀创作的地狱变屏风画成为他的创作顶峰一样, 地狱变 之后,芥川虽然努力探索、尝试,但是超越的力量越来越弱, 这对于15语文学刊 外语教育教学 2010年第 5期芥川来说显然是不能容忍的。他也越来越感到孤单和无助。竹林中 中的证人们各执一词,究竟谁是凶手, 究竟真相是什么? 我们无法得知, 但我们却清晰地明白, 人们都在用自私虚伪掩盖真相。芥川不能在竹林中找到希望,他得到的回答是人们的谎言, 但也因此看到了人生的真实面目, 那就是一个充斥着谎言的虚伪冷酷的世界, 这个世界, 人是无可信赖和无可救药的。二、自传文学中的人性折射对人生的失望本以让他感到疲惫, 一九二一年之后, 芥川在一种身心交瘁的状态下进行他一生中一次重大的选择 他要对自己的文学生涯与人生之旅进行决算。当时日本社会矛盾不断深化, 新旧时代、新旧思想、新旧文学的对立形成动荡的时代狂潮。芥川虽对现实不满, 又不能超越旧时代的种种束缚, 思想压力很大。这时期的作品已不只是停留在中期小说接触与了解现实的层面上, 而是对美丑、善恶、贫富等矛盾对立的社会现象产生出一种本质的失望, 从而悲观厌世并生出一种幻灭感。芥川未能将对现实的深刻认识发展为对社会的深刻批判, 而是返回到苦恼的个人世界, 陷于困惑的泥淖中不能自拔, 创作和思想上的疲惫, 导致了精神和生活的崩溃。由于他的艺术与他的现实人生在同时接受一次彻底的更生, 因此他的抉择很自然地由自我回顾而逐渐展开、深化。因为, 在这种身心交瘁之中, 不对自己的半生作出一个裁定, 不彻底解决自身的问题, 就无法作为一个他所憧憬的纯粹的艺术家投入创作之中。因而彻底而深刻的自我剖析成为芥川面临的所有问题中最迫切也是最根本的,它起步于芥川对自己半生的回顾。创作于一九二五年的 大导寺信辅的半生 是芥川文学的又一里程碑。他是作家自己的告白。小说虽然写的是青少年时代的风华, 却可以反衬出投射着人生末期目光的芥川的心境: 他的生活经历,他的家人最终都让他感受到人是虚伪的, 自私的。这也许就是芥川对他前半生探索和感悟的总结吧。 点鬼簿 是以第一人称写的自传性小说, 回忆自己与发疯的母亲相依生活, 姐姐夭折以及对生父养父的爱与憎的感情纠葛, 并以此为经纬,探讨人生的幸与不幸。 河童 是作者在精神不安的状态中写成的。书中批判黑暗社会的力量令人难忘和震动。作品通过河童国这一奇拔的创意, 自由地打开自己的心扉, 尽情地倾吐自己苦楚的人生。河童生活的丑恶世界, 即是日本近代末期资本主义社会的真实写照。对这个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的世界, 芥川始终是旁观者, 至多不过是个明确了否定、批判态度的旁观者。在作品中, 芥川展示了他的艺术理想和现实生活的关系, 展现了他的痛苦思索与矛盾复杂的心理,更重要的是, 自杀成为一个焦点。芥川已经无法在自身的世界中找到安慰, 因为外界的世界给了他太多的压抑。资本主义社会的封建时代的道德支配着人们, 从而让他感到窒息。因此在 河童 中芥川借诗人托喀的自杀以及围绕他的自杀而展开的 我 与众人的表现, 曲折地道出了为自杀之念咬噬着却难以痛下决心然而又无路可走因而无法摆脱自杀之念之折磨的自己痛苦矛盾的心理。在这篇作品中, 芥川走出了他封闭的心灵世界, 走向了社会, 这也意味着不能溶于社会的芥川向死亡迈近了一步。芥川晚年在 自我超越 上作了最大的努力。这时候,他的作品主要由现实与幻想, 意识与无意识相结合, 构建了超现实的世界。他的最后两部作品 侏儒的话 一个傻子的一生 就是在现实和幻想中编织出来的,直接反映了芥川本人在时代激变中, 认识到近代社会的阶级和阶级矛盾而又无力解决的苦恼、彷徨和绝望。可以说这些遗稿将作家对生存不安, 对时代不安的心路历程表露无遗。事实上, 在这些晚年的作品里, 充分反映了在时代的压抑下, 他的沉重精神负荷已经大大超过了他衰弱的肉体所能支撑的程度。在 孤独地狱 中,他让主人公悲伤地承认自己 是一个受孤独地狱折磨的人 ;在 地狱变 中, 芥川通过良秀这个画家的遭遇说明: 人生就是地狱,艺术家是地狱中的一员, 同时又是地狱的可怕情景的见证人、描写者和传达者, 艺术家只有生活在地狱中并描写地狱才是艺术家, 要超脱人生的地狱只有自杀。最后, 正如鲁迅所说的, 他抱着 希望已达之后的不安, 或者正不安时地心情 选择了最难的艺术, 那就是随随便便地送送走了人生。三、芥川探寻人性的原因(一 )家庭的影响芥川是从家庭迈出文学之步的,同时他也是从家人开始对人性感到失望的。龙之介出生不到十个月其母神经失常,他与疯母相伴十年 , 一次也没有从自己的母亲那里感受到那种像母亲似的爱 [ 1]。芥川认为他的 人生悲剧的第一幕是从成为母子开始的 [ 2]。这些不平凡的经历深深刺激着芥川敏感的神经, 造成了他脆弱自尊的性格。芥川生活在浓厚的传统文化艺术氛围里, 深受熏陶。入学后, 芥川更是陶醉于文学的世界中。文学为芥川提供了一个可供心灵栖息之所, 但是,文学也让芥川形成了更为封闭的思维和行为方式,也使得芥川本来已不算强现实生活中的各种矛盾、各种事件的承受能力再度弱化了。身体的衰弱以及感情的失败也给他的人生观至少带来了两点强烈的影响, 一是以为人是丑恶的、利己主义的;二是变得更加孤僻,企图回避现实而沉溺在幽默滑稽的古典世界里。现实很丑恶, 但也正因为如此, 他必须追寻生命的意义,按照自己的意志生存下去。(二 )独特的气质芥川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但是芥川的理想主义, 是一种异常抽象和虚幻的观念物。芥川选择一种纯精神性的文学生活, 与其说是自身人格的完善, 不如说是为了追求绝对的价值观, 并朝着这个方向前进。怀着这样的热情, 他走向了验证现实美丑的道路。将追求绝对的价值作为自己的至高使命, 为了探究其是否存在, 为了不被现实的世界欺骗, 他不得不变成一个冷酷的观察者,去观察和思考着人性这个对于他来说复杂而冰冷的问题。于是艺术就成为芥川观察人性的眼睛。对于芥川来说, 艺术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东西。更美更纯粹的东西在艺术之外是没有了。在芥川的心里, 对美丽人性的渴望和现实生活的指向已经完全背离了。芥川是一个相对价值观念非常淡薄的人,因此便不能将理想和现实同时握在手心里。他不能按照现实社会的具体程序去安排自己的人生, 他只是抽象观念世界的人, 因此不得不和现实的人生作斗争。16文学研究 朱幸纯 /艺术世界里生命之美的追寻但是如果说芥川仅仅是发现人性的丑恶的话, 那今天我们就没有必要专门讨论他了。之所以发现丑恶,那正是对美的渴望。本来, 理性的作用是 观察 。但是, 人生却不仅仅只是为了 观察 。一面意识到 观察 的无意义, 但更渴望通过 观察 可以找到生存的意义, 这也是芥川精神上的矛盾存在形式。 看 和 生存 构成了他孤独性格的两个矛盾的方面。他想通过 观察 找到支撑自己生存下去的绝对的美,那种无私的人性关怀。于是, 他像一个勇士一样, 在文学的世界坚定而孤单地大踏步前进。(三 )唯一的芥川芥川的文学, 对于谁来说, 都有种艺术至上的味道。这种艺术至上的成立, 是他心路历程的反映, 是他无意识压抑的悲剧的投影。芥川龙之介, 背负了一身的世纪末的渊博学识, 无法承受旧道德的重压, 成为倒在新时代黎明中的牺牲者。 人生不过是一行波德莱尔 [ 3] ,在日本近代作家中, 像芥川这样按照给自己的定位走下去的作家是没有的。 人生 和 波德莱尔的一行诗 体现了社会和艺术的悖反。想将社会上的问题作为纯粹的文学问题来解决, 因此可以说芥川是文学家中最坚定的英雄。芥川因对时代和生活感到苦恼, 似乎对社会并不关心,只是沉浸在自己的艺术世界里。他主张美的永恒和不灭, 认为社会的环境和行动,应当由思想和艺术来决定。因此, 相对选择社会和时代, 他将自己关在了自己喜欢和向往的世界, 这个人间心理的世界。一心想着让艺术更完美。所以,他背离了时代和社会。但是从他的作品中, 我们仍能感受到跳动的生命力, 虽然微弱 ,虽然难以引起人注意。他不是时代的无条件的欢迎者, 通过异常睿智理性和感受性强的眼睛, 他不可能不对文明和当时的社会开展批判。在某种程度上, 他体现了知识阶层微弱的反抗, 或者是某种义愤, 是一种正义感的体现。四、结 语对现实失望, 芥川进入了文学世界。希望在这里找到自己渴望的无私的爱, 纯粹而绝对的美。他通过冷静的观察,理性的判断, 缜密的思索,塑造出一个个丰满的人物, 以精湛的艺术技巧, 让笔下的人物说出什么是美, 说出什么是人性的真相。虽然芥川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 但是却不是艺术的主宰者; 虽然芥川很渴望爱和美, 但是却无法做到欺骗自己。他没有鼓动和诱引笔下的人物撒谎,他作品的主人公和他一样认真。因此, 他们告诉他: 即使在艺术世界里, 人性也还是自私的。即使在艺术世界里, 芥川也无法找到自己想要的纯粹而绝对的美。终于, 当芥川从现实逃到文学, 却依然无法找到希望时, 他选择了随随便便地送走了人生, 用生命诠释了最难的艺术。也许在芥川看来,死亡是美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在那个未知的世界里, 有的只是不灭的灵魂。也许那里会有纯美的存在吧。芥川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作为一个实实在在生活在社会上的人, 芥川是一个失败者。他不明白 相对 这个词的意义, 坚持自己的虚幻的追求。他的悲剧在于有比别人更了不起的理智, 而喜剧在于他比别人缺乏处理俗务的智慧。但是芥川却是一个杰出的艺术家,他的作品向我们展示了美的真实面目, 也展现了这位作家的高贵而纯净的品质。他在作品中揭示的人性和美的问题, 不仅仅是他一个人思考的问题, 也是我们共同思考的问题, 只是芥川以一种更透明的形式, 向我们更明确地展现了这个问题, 让我们也跟着这位智者一同沉思。参 考 文 献[ 1]叶渭渠. 日本文学思潮史 [ M ].经济日报出版社, 1997.[ 2]吉田精一 . 芥川龍之介 [ C] / /吉田精一著作集. 桜楓社,1981.[ 3]日本文学研究資料刊行会. 芥川龍之介 [ C ] / /日本文学研究資料叢書 .有精堂, 1977.[ 4]王向远. 东方文学史通论 [ M ].上海文艺出版社, 2006.[ 5]郁龙余, 孟昭毅. 东方文学史 [ M ]. 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6]叶渭渠, 唐月梅. 20世纪日本文学史 [M ]. 青岛出版社,1998.[ 7]高慧勤, 魏大海.芥川龙之介全集 [M ]. 山东文艺出版社,2005.[ 8]駅尺喜美. 芥川龍之介 世界 [M ]. 法政大学出版局,1982.[ 9]徐明真. 芥川龙之介人生思想之形成轨迹初探 以其创作历程为主线 [ C ] / /[ 10]岩井寛.芥川龍之介 [M ]. 金剛出版刊, 1978.17语文学刊 外语教育教学 2010年第 5期

艺术世界里生命之美的追寻——芥川龙之介文学探索之路浅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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