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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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由评弹《雷雨》看苏州评弹的现状和发展 刘颖  -      编者按：作者刘颖为苏州大学文学院  现当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内容摘要： 苏州评弹孕育形成于苏州细软酥糯的吴文化传统之中，是江南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休闲娱乐方式。历经几百年的传承与发展，苏州评弹形成了成熟、独特的艺术审美风格，也正是由于这种成熟的近乎僵化的传统曲艺表现方式，苏州评弹在时代的冲击下也因渐渐失去表演空间而面临诸多发展困境。正值曹禺诞辰百年之际，创新的用苏州评弹的曲艺形式诠释《雷雨》，不仅见证了曹禺剧作强大的艺术生命力，也为评弹未来的发展打开了新思路。 关键词：苏州评弹    评弹《雷雨》的艺术性    发展困境    传承之路  苏州评弹是江南曲艺形式中的一支奇葩，孕育形成于苏州细软酥糯的吴文化传统之中，是江南群众喜闻乐见的一种休闲娱乐方式，也是苏州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之一。历经几百年的传承与发展，苏州评弹形成了成熟、独特的艺术审美风格，也正是由于这种成熟的近乎僵化的传统曲艺表现方式，苏州评弹在时代的冲击下渐渐失去表演空间而面临诸多发展困境。正值曹禺诞辰百年之际，用苏州评弹的艺术形式诠释《雷雨》，不仅是对大师的缅怀，也是对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苏州弹词表演艺术发展的一次新的探索和尝试；不仅见证了曹禺剧作强大的艺术生命力，也为评弹未来的发展打开了新思路。 一、细说评弹版《雷雨》 《雷雨》是剧作家曹禺的第一个艺术生命，也是我国现代话剧成熟的标志。从发表至今，《雷雨》在话剧舞台上被一代代导演和演员以饱满的激情所诠释，成为我国话剧史上的经典之作。而评弹版《雷雨》在力求忠实于原作的基础上，将原有的四幕剧改编为适合苏州评弹表演的中篇形式，分双档《山雨欲来》、三人档《夜雨情探》和《骤雨惊雷》三回进行表演，以繁漪和周萍之间的情感脉络为主线，结合评弹艺术自身独特的表现手法又有所创新，表现出不同于话剧《雷雨》的细腻和精致。在弹唱间不仅尽显《雷雨》的精神风貌，显示出曹禺作品强大的艺术生命力，也展示了苏州评弹特殊的曲艺魅力，是一次成功的艺术改编。 1、创新之处——两段增添 评弹《雷雨》的创新之处有二：其一是在第一回《山雨欲来》开场时增添了“闪回”，这在传统评弹艺术表演中是没有的；其二是在第三回 《骤雨惊雷》中增添了繁漪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男人的情感表白。在第一回开场时增添的闪回中，评弹艺人以叙事的方式回忆了周萍和繁漪三年前越雷池的情节，谜底就在繁漪日不离手的团扇上。三年前周萍和后母繁漪被邀到戏院听昆曲《游园惊梦》，其间刚刚大学毕业的周萍充满朝气、感情热烈，一路上鼓励这个比他大几岁仍光彩照人的后母大胆的“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戏开场前暗使老寿星给繁漪拜寿，让年轻的后母惊喜和感动。回家后又送她一把素扇，繁漪作画杜丽娘周萍填词《声声慢》，句句可见周萍对她的关爱。正是这样一把团扇使得二人孽情萌生，正如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繁漪所唱“一出《惊梦》梦恍惚，《声声慢》词中找回了我”，两人最终走上了一条不伦之路。这在原剧中是没有的，可以说是由评弹本身的艺术形式所影响的一个创新。这个合理的情节补充使得《雷雨》这个故事的完整性得到加强，前因后果发展顺理成章，给多年以话剧表演形式为主的《雷雨》增添了新的活力和艺术张力。 第三回《骤雨惊雷》，是彻底崩溃和绝望的繁漪面对周朴园、周萍和周冲这三个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抛下一切的伪装向他们进行的情感告白，彻底的绝望同她雷雨般的性格激烈冲突而将全篇推向高潮，这是繁漪生命最本真的流露，也是评弹《雷雨》对原著的一个创新。 此时繁漪头脑中交织的是周萍同四凤的甜言蜜语和对自己的坚决回绝这冰火两重的声音，回荡的是三年前周萍与自己的亲密和现在周萍对她的冷漠、厌恶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画面，尤其是在听到周萍“我恨不得，恨不得你去死”的诅咒时，她彻底崩溃、彻底绝望了。在这种情感和现实生活双重坍塌的情况下，内心的真实发呼于外。面对愤怒的周朴园，繁漪唱到“朴园啊，繁漪非是你笼中鸟，她乃是渴求爱怜一红颜”，可为一语中的。“在周家，这里的窗儿不准开，哪里的家具不许添”“若是违背半点点，你就说我疯狂说我颠，我做人还有啥尊严”，生生控诉发自肺腑，将周家对她多年的压抑彻底宣泄，直击人心。面对周萍，繁漪的心情是绝望的痛苦的，先言“萍，繁漪还是以前的繁漪……极想听你当时劝，周家之外有另一重天，如花美眷当自怜”可见繁漪对周萍的感情至深，她彻底的、不计后果的投入到这段不伦恋当中。然而当这段支撑她精神的情感灰飞烟灭时，面对冷漠又决绝的周萍，绝望中她骂道“你这虚情假意的胆小鬼！”，又见其性情至烈。而面对痛苦的儿子周冲，“儿是天使娘似鬼，我不欠你父亲不欠你兄，问心有愧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独欠你”，对儿子无法言说的愧疚和无法弥补的悔恨又见其情至真。这三段唱词发乎内心，源于真情，将崩溃绝望的繁漪的心理分析的淋漓尽致，怨、恨、悔是她的心理写照，正是这种细腻的情感宣泄和泣恨交织的弹唱，让我们对繁漪这个人物形象有了更深刻和准确的把握，对原作中所要表现的无法左右的命运这一主题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2、细腻的情感表现 苏州评弹起源于吴语传统文化当中，这种传统下人们的文化性格也具有“细软酥糯”的特征，苏州评弹在表现时也自然要受其影响，细腻的情感表现就是其最重要的特征之一。评弹语言有“表”、“白”之分，“表”即评弹艺人跳出书中情节作为第三人称的叙述与评析，“白”即艺人模仿书中角色神态身口的代言体。表与白又细分为官白、咕白、表白、衬白、私白和托白等“六白”，这“‘六白’被艺人赋予了不同的表达功能，在剖析与展示角色心理时发挥重要作用。”[①]“戏剧大师曹禺在听过评弹后，敏感地指出评弹艺术在‘说、噱、弹、唱’之后还有更为重要的第五性——‘评’。‘评’即艺人所说的表白与衬白，最能体现苏州评弹细腻的特征。”[②]评弹艺人的“评”并非客观直叙，而是始终伴随着主观分析，抽丝剥茧般的一层层的将人物心理分析出来。如第二回《雨夜情探》中，评弹就将话剧中周萍临行前去看望四凤者短短的一段戏，拉长成四十分钟的一回书。男女评弹艺人在表白与衬白中加入了大量的主观分析，细细讲述雨夜中周萍和四凤在窗子内外的互诉情钟，细腻的剖析了此时周萍的痛苦心情，将他渴望回到从前、想从善良的四凤身上重新寻到自我存在的这种心理状态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表现的淋漓尽致，同时四凤的温柔、宽容也同繁漪的激烈、偏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3、表演成分的加入 苏州评弹对演出的场地要求不高，一至三人，琵琶三弦，一桌几椅即可，艺人除乐器之外没有其他道具，甚至对衣着也没有苛刻的要求，能不能在有限的时空范围内同观众进行有效地交流，进而吸引观众，对评弹艺人是个巨大的挑战。在评弹《雷雨》第二回《夜雨情探》中，四凤出场。四凤是一个清秀、善良、纯洁的少女，正在享受着同周萍的热恋，在得知周萍过去的劣迹后不仅没有责怪，而是用一颗宽容的心去包容他。面对这样一个纯洁的少女形象，评弹艺人借用并加入了表演、朗诵等艺术表现成分，面部表情丰富自然、深情并茂，在私白和咕白中艺人的声音更是具有极强的控制力和感染力，正是这种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和表现力，使得在局限的空间和有限的动作之下，评弹艺人能够将人物形象刻画的真挚自然、呼之欲出，这是评弹版《雷雨》的另一个成功之处。 4、弹词深刻、唱腔优美 “评弹音乐是在吸收了民间小调的音乐素材基础上发展起来的、以板腔音乐为主的音乐”[③]，“后来评弹音乐的唱腔发展成为以演员姓氏命名的习惯，即以创腔者的姓名命名的不同流派，形成不同风格的唱腔”[④] 。苏州评弹以弹唱为主，弹词的优劣同唱腔的好坏直接影响着评弹剧目的演出效果和艺术生命力。在评弹《雷雨》中，评弹的编写不仅顺畅流利，宜于弹唱，更能深刻把握人物心理状态的发展变化而一针见血。如第一回《山雨欲来》，周萍想摆脱这段乱伦之恋的折磨而极力劝说“繁漪啊，我求你高台贵手来宽恕，从今后你走你的道，我走我的路，我们各行其道奔前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途”，繁漪听后愤怒追问“我是什么路，是母亲的路还是情妇的路，你究竟要我走哪条路”。这句追问可谓用力之深，“母亲的路还是情妇的路”精准有力，一句质问将繁漪那种痛苦、绝望又不甘的心理状况表现的极为精准。再如第二回《夜雨情探》末，当繁漪亲眼看到周萍同四凤拥抱在一起时几近疯狂，评弹艺人选择了王月香调来表现，整个唱段激昂有力，音调高、音节短促，节奏越来越快，这个唱调充分表现出繁漪此时“然而困兽之斗也要冲一冲，哪怕碎骨粉身跌入万丈”的那种愤怒、绝望、几乎疯狂的困兽犹斗的心理状态。 5、舞台设计考究 虽说评弹表演所受的舞台限制较小，简约大方的一桌几椅即可，但评弹《雷雨》的舞台设计在简约大方之中又非常考究：舞台背景为黑色幕布，当中是四扇江南桐色传统镂空木门，木门前摆有两盏古典的罩灯尽显周家富贵之气，木门中挂有一副书写工整的隶书对联“克己复礼，家训其规”，家族门规严整可见一斑，这同时也是对《雷雨》所讲述的乱伦故事的绝妙讽刺。对联右侧悬挂着的巨大的暗金色鸟笼，同舞台当中的素面桌椅共同营造和表现出江南的水乡氛围和评弹演出的书场之雅。 正是对这五个方面的精益求精使评弹版《雷雨》既忠实于原作，又在适应自身表演特色的基础上有所创新，也使评弹对话剧进行改编这一尝试取得了成功。然而，也有些观众对此不置可否，认为《雷雨》剧本产生于西方戏剧理论，脱胎于西方戏剧文化，用苏州评弹这种土生土长的东方曲艺形式进行演出，有些不伦不类，而苏州评弹的“细软酥糯”则破坏了西方戏剧艺术表演的重心和节奏。对于这种看法，我认为是不准确的。苏州评弹同话剧表演对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雷雨》诠释方式的不同，是由于其各自的艺术表现方式不同所决定的，只要能把握住原作的创作意识并能够正确反映作品主题，用不同的艺术方式进行展示，不仅能体现出作品的艺术扩张力和包容力，而且在面向更多观众时也增强了作品的艺术生命力。从这个意义上讲，对一个作品做不同艺术形式的改编与新排也未尝不可。再谈苏州评弹的“细软酥糯”，这是由苏州评弹的创作主体和表演侧重点所决定的。由于旧时评弹艺人大多出身社会下层，他们理解透彻的是凡夫俗子，面对的听众也以小市民为主，因此在评弹文艺中艺术形象塑造的最为逼真、传神的是那些小丫环、贩夫、轿夫、媒婆、船老大、算命瞎子、跑堂伙计等充满市民气息的小人物；而弹唱最好的也是那些贴近生活的日常琐事。正因如此，世俗真情亦即对“情”的肯定和赞扬就成为苏州评弹艺术的创作主旨。“以为佚名文人在某部弹词的序言中总结道：‘尝观古来著作，垂绪不朽者，曰情，曰性，曰理、曰义’”[⑤]，弹词“虽皆常言俗语，实切至情至理”，[⑥]“世人未免有情，情之所钟，足以传为异事”[⑦]，均见“情”在弹词中的分量之重。而《雷雨》所要表现的关键归根到底也是一个“情”字。正因如此，苏州评弹这种曲艺形式才有改编和新排话剧《雷雨》的可能性和价值性。 二、苏州评弹的生存现状和未来发展 苏州评弹历经几百年的传承发展所形成的成熟而独特的艺术审美风格，同社会时代、历史环境是休戚相关的。随着时代变迁，多种多样的艺术表现形式极大地丰富了人们的精神生活，如今的苏州评弹也在这种冲击下渐渐失去发展空间，面临着诸如“演员后继乏人、听众群体老化、演出场所逐年萎缩、演出节目陈旧”[⑧]等承继困境。面对这些困境，苏州政府也在采取一些积极而行之有效的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措施来保护苏州评弹这一传统曲艺形式，如“关爱老龄观众、重视基础教育、兼顾社会艺术教育、借助地方高校学科综合力量、促进苏州方言逐渐回归”[⑨]等。在我看来苏州评弹对《雷雨》的改编与新排是一种艺术上的有益探索和尝试，也为苏州评弹的传承和发展打开了新思路，提供了新方法。在新的社会历史条件和时代背景之下，打破传统僵化的常规，融通各种独特的曲艺形式，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提取精要来对传统形式进行探索与尝试，通过创新来求得自身的持续发展，不失为一条适应时代发展变迁的传承之路。  [参考文献] 钱谷融.当代文艺问题十讲.复旦大学出版社，2004. 朱栋霖.曹禺：心灵的艺术.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9. -------------------------------------------------------------------------------- [①] 潘讯.论苏州评弹的文化特征.常熟理工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2009 年第 5 期。 [②] 同上。 [③] 诸炜.苏州评弹表演艺术的传承与发展.美与时代.2005 年第 7 期（下）。 [④] 同上。 [⑤] 周良.苏州评弹旧闻钞[M].增补本.74 页.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06 年。 [⑥] 周良.苏州评弹旧闻钞[M].增补本.75 页.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06 年 [⑦] 周良.苏州评弹旧闻钞[M].增补本.91 页.苏州：古吴轩出版社，2006 年 厦 门 大 学 图 书 馆[⑧] 郝思震.甘晓凤.新形势下苏州评弹艺术的传承与保护.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2009 年 12 月第 7 卷第 4 期。 [⑨] 同上。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由评弹《雷雨》看苏州评弹的现状和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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