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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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　　　 　　　　　　　　　　　　　　　　　《外语与外语教学》(大连外国语学院学报) 1997年第2期 (总第97期)厦 门 大 学副教授　杨　杰词的理性意义与伴随意义一决定词义的最根本的基础是词的概念意义, 也就是词的逻辑意义。概念意义是词汇意义中最主要的部分, 是词义的核心, 没有这一核心, 词就不能存在。因此这一部分意义是词的基本意义, 我们把它称之为理性意义。例如: язык, культура, коннотация等词的理性意义是大家都理解和接受的, 它们被收录在词典里, 不会因人而异。然而, 语言与文化有密切的关系,它既是文化的一部分, 又是文化的载体。一个国家 (或民族) 的文化对这个国家 (或民族) 的语言 (主要是词汇方面)有很深刻而全面的影响。如汉族的传统文化中,“红色”象征“吉祥、顺利、成功、喜庆”, 所以有“红榜”、“红利”、“红包”、“红运”、“开门红”等表示与上述意思相关的词语;“红”又指“某人发迹”, 所以有“红人”、“红角 (Jué)”、“走红”、“红得发紫”等用法。甚至连影视片名也偏爱“红”字, 如“红高粱”、“红衣少女”、“大红灯笼高高挂”、“红尘”、“红粉”、“红樱桃”、“红天鹅”、“红棉袄红棉裤”等。然而,“红色”也有“犯禁”的时候, 即汉民族思维中所谓的“丹书不祥”。俄 语 中 красный一 词 曾 有красивый的语义, 如 краснаядевица,красныйуголок, красныйкремль等, 此意和汉语“红颜”一词中“红”字的意思相 同。而 后, красный一 词 获 得 了“революционный”的语义, 如 краснаяармия, карсные солдаты, краснаявласть, красноезнамя等。由于文化移入的关系, 我们曾有“红军”、“红小鬼”、“红卫兵”、“红后代”、“红心”、“赤卫队”、“红色娘子军”、“红灯记”、“红孩子”、“红日”、“东方红”等一系列与“红”有关的词汇。“红”字的理性意义是“象火、鲜血等那样的颜色”, 附加在这一理性意义上的意义 (革命是一场血与火的洗礼)是该词的伴随意义。不同国家 (民族)中理性意义相同的同一词语可能引起截然不同的语义联想。俄语中的 осина一词的伴随意义是“脆弱、软弱、胆怯”, 如 дрожиткакосиновыйлист(像白杨树叶一样地颤抖; 因害怕等全身抖得厉害)。与осина理性意义相同的“白杨”却在中国现代著名作家茅盾笔下栩栩如生,获得了“倔强、坚强、朴质、正直、哨兵、伟丈夫、北方农民、中华民族”等伴随语义。请看下面摘自茅盾《白杨礼赞》中的片断 (因篇幅所限, 全文略) :“白杨树是不平凡的树。它在西北普遍, 不被人重视, 就跟北方农民相似; 它有极强的生命力, 磨折不了, 压迫不倒, 也跟北方的农民相似。我赞美白杨树, 就因为它不但象征了北方的农民, 尤其象征了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所不可缺的朴质, 坚强, 力求上进的精神。”二理性意义是词语的基本意义, 是相对稳定的概念, 而伴随意义则是附加在理性意义上的意义, 属于词的非概念义素, 它会因人而异, 因不同年龄而异, 因不同时代而异。客观世界变化发展了, 词的伴随意义也会随之改变或消失。“玉米”、“高粱”曾是东北人民的主要食物, 被认为是“粗粮”, 这一主食曾被看做“经济落后、生活水平低下”的标志。而今, 人们只是在要调换口味时才想起它来。可见, 不同时期对同一种食物的认识和语义联想也是完全不同的。“支那”(译自梵语 C ina, 在现代英语中发展为 Ch ina) , 是古代某些国家对中国的一种美称, 义为“文物、思想、智巧”。直至1895年甲午战争中国战败后, 才把“支那”和战败、弱国等联系起来, 使“支那”一词有了“屈辱”这一伴随意义。如著名作家郁达夫的《雪夜》中有这样一段描写:“支那或支那人这个名词, 从东邻日本人, 尤其从妙龄少女口中说出的时候, 使听到的人脑中不知会产生多大的屈辱、绝望、悲愤和苦痛的感觉。这决不是没有在日本生活过的同胞所能想象的。”如今,“支那”一词早已不再使用,但其曾蒙受的屈辱给中华民族心理造成的创伤是难以抚平的。三伴随意义具有感情评价意味, 它赋予话语庄重、戏谑、随便、狎昵等色彩。伴随意义有褒贬之分, 是褒是贬主要根据词的搭配、交际参与者的意图及上下文语境而定。请比较下面两个句子中的 Волга一词:①КзападувКаспийскоежеморевпадаетсамаядлиннаяиширокаярекавевропейской части союзаи вовсейЕвропе Волга. ВВолгувпадаетзоопритоков1② Эй, ухнем! Эй ухнем! Ещёразик, ещёраз! Эхты, Волга, мать2река, широкаиглубока1⋯ Эй, Волга,Волга, мать2река!上述①句中, Волга只是作为一个地理名称用来传递“认知信息”, 评价意味已降低到最小值 (近乎零)。而②句中 Волга让人有一种沉重之感。蕴育了俄罗斯民族的伏尔加河那母亲般宽大深厚的胸怀容纳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与磨难, 她象征着俄罗斯的劳苦大众。很明显, 句中 Волга“评价功能”(伴·82·©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随意义)已占据了主导地位。如果说伏尔加河使人们联想到俄罗斯母亲河的话, 那么, 读过肖洛霍夫长篇巨著《ТихийДон》后, 便可知晓俄国的大河除了有母亲的象征意义外, 还有一位深沉的父亲形象, 那就是千百年来奔腾不息流淌着的顿河 (俄文略) :静静的顿河, 养育我们的父亲河呀,亲爱的河呀, 俄罗斯百姓的河呀,有多少话儿把你赞颂,把你赞颂, 为你唱歌,从前呀, 你流得那样欢畅,那样欢畅, 又那样清亮,可是如今呀, 你泥沙滚滚,从上到下都是这样浑。亲爱的静静的顿河开言说:“我的水怎么能不浑,我放走了我的好男儿,我放走了顿河哥萨克。没有他们, 陡峭堤岸就被冲垮,没有他们, 滩上就翻滚起黄沙。”又如, 波罗金诺是距莫斯科约一百公里的一个村子, 在地理教科书中它只是一个普通的地理概念。然而1812年的卫国战争使它和一场著名的战役联系在一起, 由此在诗人笔下常被赋予“俄罗斯人民胜利”的象征意义。请看 Лермонтов写于 1837 年 的“Бородино”一诗中第一小节:Скажи2ка, дядя, ведь недаром　 Москва, спаленнаяпожаром,5ранцузуотдана? Ведьбылижсхваткибоевые, Да, говорят, ещёкакие! Недаромпомнит вся Россия　 Про деньБородина!“请你说说看, 大叔, 是不是。咱把烧毁的莫斯科扔掉, 可没把法国佬轻饶?不是还打过几次硬仗吗, 据说是激烈得不得了! 难怪整个俄罗斯啊都把波罗金诺这天记牢!”四我们的社会是由各个层次不同性别、年龄、职业的人组成的, 在社交称谓的使用上应体现出这一点。称呼要看对象、看场合、看身份, 应该讲究使用社交称谓的得体性。称谓得体, 可以获得交际的最佳效果。著名心理学家曲啸有一次以全国人大代表的名义被请到天津监狱给罪犯做题为“加速改造做一个有道德的守法的新人”的报告, 做报告之前, 他对开场白要使用的称呼做了细致的考虑。因为他知道, 犯了罪的人最不爱听“犯罪”这个词, 就象偷东西的人不愿听“贼”字一样。为了不伤他们的自尊心, 达到心理相容、消除对立情绪的效果, 他选择了这样一句称呼:“触犯了国家法律的年轻朋友们”。罪犯们一听到这样称呼, 立即报以热烈的掌声。在长达3个多小时的报告中, 连一个小声说话的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就是因为罪犯们感到报告人是尊重他们的,是亲切的, 他们的自尊心得到了满足,对报告人产生了好感。所以, 尽管报告的内容也是要他们认罪服法, 接受改造这一类他们每天都会听到的话, 但他们还是愿意认真地听下去。姓名也是一种语言现象, 它的取法、使用、发展就会受到一定文化的影响与制约。俄罗斯人名的全称由三部分组成: 名字õ父亲õ姓。三个部分的排列变化有8种之多, 在不同场合对不同对象的称谓都有各自的伴随意义, 这里仅举其2种: 简称和全称。姓名全称除表示正式严肃的意思外, 还伴随有“敌意”和关系上的“距离”意义; 而简称是对亲朋好友或青少年的称呼, 表示彼此间关系亲密,“地位”相当, 有“随意”、“不介意”色彩。下面这段有关姓名称谓的描写摘自《苏联女兵》一书第三章 (主人公柳芭曾是一个少年犯, 二次大战爆发后被特召上了前线, 奥尔佳是一位近卫军大尉) :“奥尔佳跪坐在她身边, 打断了她:‘柳芭’(简称)。柳芭不由一怔。自从在基辅的监狱和丽达分手以后, 除去在那个没有任何人知道她的过去的临时战斗集体里, 再也没有人这么称呼过她。“在少年教养所, 不用说管教人员, 就是女少年犯们之间也绝对不允许相互称呼昵称或是爱称, 她们必须称柳芭为‘柳德米拉õ约瑟夫娜õ鲍罗金娜’, 这是集中营的纪律, 违犯的要受到严厉的处罚, 这么做的原因据说是为了避免少年犯之间建立亲密的关系。参军以后, 她以为可以重新获得‘柳芭’这个听起来总让人感到亲切的名字, 没有, 所有的女兵都像叶莲娜大尉一样坚决地称呼她‘柳德米拉õ约瑟夫娜õ鲍罗金娜’, 她们要与这个昔日的女少年犯保持距离。即使是叶莲娜õ尼古拉耶夫娜在她生命的最后关头,当她说柳芭是她所见的最好的红军女兵时, 只是称呼她为‘柳德米拉õ约瑟夫娜’。大尉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她拒绝与柳芭建立更为亲密的关系, 哪怕这种关系只会存在短短的几分钟。可是眼前这个已经从维拉õ谢苗诺夫娜上士那里得知了她的‘罪恶历史’的大尉 (奥尔佳)叫她‘柳芭’!‘我可以叫你柳芭吗?’柳芭艰难地咬着抖个不停的嘴唇, 泪水就再也禁不住了, 说不出话,唯有接连点头。”通过这段形象生动的描述, 人名称谓在主人公心里引起的情感起伏变化跃然纸上, 使我们更加感受到了姓名称谓的伴随意义不容忽视。五两种 (或同种)语言中的词语由于语音相同或相似而使人产生“谐音联想”, 这种因谐音而产生的词语伴随意义无疑会影响到人们的思维心理和行为方式。“拉达”(Лада) 是前苏联引进意大利菲亚特贷款和技术生产的轿车, 是利用“菲亚特124”轿车的转让技术生产 的, 在前苏联境内叫“日古利”(Жигули) , 年产80万辆。Жигули是沿伏尔加河走向的一座山脉的名称, 由于其读音在英语、法语中与“舞男”一词的读音相似, 又与阿拉伯语中的“假货”、“骗子”一词的读音相像, 所以其出口型改为“拉达”。Лада的俄文意思是 милый ( милая) , возлюбленный(возлюбленная) , супруг(супруга) , 这一民诗体优美的词音和词义, 自然受到了不同文化国家消费者的青睐。汉语词的意合法构词方式使得字、词的谐音现象更是俯拾即是。各种谐音伴随意义是与民族传统文化密切相关的, 它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心理需要。如枣子 “早生贵子”,花生 “花着生”(有男有女) , 桂圆·92·© 1994-2009 China Academic Journal Electronic Publishing House. All rights reserved.    http://www.cnki.net“高贵圆满”, 百合 “百年好合”, 梨 “离”, 伞 “散”, 钟“终”, 四 “死”, 十四 “失事”,九 “狗”(闽南话) , 八 “发”(广东话)等等。“数字魔方”更是拓展了人们的联想空间, 如《北京晚报》1996年4月11日发表的一篇小小说“破译”, 说的是新办公楼落成后某科室几位领导收到了新安装的电话号码; 科长的号码是2577733, 两位副科长的分机号是5258和8774。他们联想自己的家庭生活, 分别把这些数字理解为“儿无妻凄凄惨惨!”“吾儿勿发”和“把妻气死!”三人以为是办公室主任作崇, 结果办公室主任说得更可怜:“我是1353 要啥无啥!”又如, 1996年5月18日这一天, 上海各家餐馆的宴席几乎都“客满”。比如, 新亚大酒店100多桌婚宴早已在春节以前就已预订一空。而且, 连一贯生意清淡的婚纱出租商店也大喊“婚纱不够租”。同样的情况, 还发生在天津、广州等地。天津市的一些餐馆宴席, 也在此前1个多月就被市民预订一空。人们对“5õ18”之所以情有独钟, 无疑是因为其是“我要发”的谐音, 这一天被认为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即便是外来词语也要根据其音、意是否符合汉民族文化心理考虑其可被接受的形式, 很多谐音译法已经取得了老百姓的认同并成为汉语词库的新成员。如可口可乐 (Coca2Co la)、博士伦 (BAU SCH & LOWB )、万事发(M ILD SEV EN )、托福 (TO EFL )、百事 可 乐 ( Pep si2Co la )、保 龄 球(bow ling) 等。汉族人的构词造字目的是“因形示义”, 尽可能叫人望形生义。上述词的谐音译法是从汉族人喜欢吉祥的心理出发的,“百事可乐”让人联想到喝了这种饮料能“百事如意”,“保龄”让人联想到延年益寿。“香格里拉”( shang rila) 意思是“(人间的) 理想乐园, 世外桃园”, 是 Jam es H ilton 小说L o st Ho rizon (1933) 中虚构的喜玛拉雅山中一个美丽的山谷名称。从汉族人“望文生义”的语言心理出发, 谐音译成“香格里拉”让人联想到大饭店的美味佳肴颇能吸引顾客。至于一些音译外来词的本义究竟如何, 很多人是不会关心的。炎热的夏天喝上一瓶清凉爽口的“雪碧”(Sp rite 的本意) 多么惬意, 可有多少人知道他们喝到肚里的是“鬼怪”(Sp rite 的本意)呢?近些年来,“西风”盛行, 走在街上, 洋名称洋招牌令人目不暇接。商家认为, 随着社会生活水平的提高, 洋货会刺激脱离温饱走向小康的人们的消费欲望。因此, 很多店家对外来音译词不问青红皂白, 只要有“洋”味就行; 管它“福尔摩斯”还是“福尔摩沙”, 只要有“福”有“摩”, 均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实际上,“福尔摩沙”(Fo rmo sa) 是16世纪葡萄牙殖民主义者对我国台湾省的称呼, 这个名称有损民族尊严和国家利益, 中国历代、历届政府和海峡两岸人民均不使用此词。然而, 这一带有殖民主义色彩的名称却在不久前出现在中国的华中大城市武汉。两年前,武汉港对面的“福尔摩沙”娱乐城尚在装修时, 其名称便引起颇多议论。当地新闻传媒曾就此发表过批评性报道; 武汉市语委 (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地名路名办、工商局、民政局也曾多次上门交涉, 要求该娱乐城更名; 武汉市政协更是两度提案批评。在社会舆论的一片斥责声中,“福尔摩沙”这一引起民族屈辱殖民历史痛苦联想的洋招牌终于在1996年4月18日被摘掉了。综上所述, 伴随意义赋予词语以鲜明生动的内容, 在语言中使用得当,能使话语生动形象, 富于感情色彩, 增强语言的表达效果, 是语言大师们常用的修辞手段。掌握具有伴随意义的词语对于我们的语言实践及了解异国(民族)文化, 都有相当重要的意义。参考书目杰弗里õNõ利奇 [英 ]:《语义学》, 1987年,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伍谦光:《语义学导论》, 1988年, 湖南教育出版社。陈建民:《语言文化社会新探》, 1989年, 上海教育出版社。史有为:《异文化的使者 外来词》, 1991年, 吉林教育出版社。吴国华:《俄语文化背景知识词典》, 1992年, 河南人民出版社。顾蕴璞:《莱蒙托夫抒情诗选》, 1982, 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李传明:《苏联地理》, 1990年, 外语教育与研究出版社。(通讯地址: 361005, 厦门大学外文系)(责任编校　徐　王君)　　归根到底, 哲学研究终得下决心追问一般语言具有何种存在方式。语言是世内在手的工具吗?抑或它具有此在的存在方式?抑或两者都不是?语言以何种方式存在, 竟至语言会是“死”语言, 语言有兴衰, 这在存在论上是什么?我们据有语言科学, 而这门科学以为课题, 存在者的存在却晦暗不明。甚至对此进行探索追问的地平线还未隐绰未彰了。海德格尔《存在与时间》·03·

词的理性意义与伴随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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